第一卷
赵保禄任主教前期
第一章 童年
法国耶雷的圣十字(saint-Croix-en-Jarez)村的来历:纪尧姆·德布西雄(Guillaume de Bousillon)的年轻遗孀贝亚特丽丝·德拉图尔(Beatrice de la Tour):
我正在安睡时,忽然在梦中给我显现了一个发光的银十字,四周环绕着闪亮的星星,其中一颗星比其他的星更靠近十字,好像要来触碰我似地,随即又离开我,朝着我应在那里建造住宅的地方飞去了。我一清早起来后,便前往教堂里去,当我做完晨祷后,就请司铎做一台纪念圣十字的弥撒。弥撒后,我便吩咐我的马夫预备好我骑的马和他骑的马,以及跟在我们后面的那些马,因为我已有意要组建一个马队前往那里。
当我上路,抢先行在前面时,只见我曾见过的十字和星星又出现在我前面,而且先停留在我该在那里建造住宅的地方。那地方我过去从未到过;我心中也从未想到要在那里叫人建造住宅。
当我到了那里时,那里的地主便问我:“贵夫人,您为什么到这里来?我做梦您是要购置这地产的。”我听了她的话,便明白这一切发生的事,都是吾主耶稣基督和他慈母的圣意。经过两位精明的人士斡旋后,我们就做成了这块地产的买卖。
由于这一天是做补赎的日子,我就在那里简单地用了餐。这时突然来了一位泥瓦工师傅,当时他是为萨瓦省公爵做工的;我问了他要到哪里去后,他就这样回答我:“我所以来到您面前,因我想您有意在此建造一座嘉尔笃会(L‘ordre Carthusien)风格的住宅。”我听到了他说这话后,虽然我手头的钱不多,还是同他签订了造房子的契约,并规定了应付的造价。”
这位高贵而慷慨的夫人献给夏尔特尔修道院的产业,都曾一一记载在他们的大事录中,以表感谢:这新的修道院建成以后,就有十二位夏尔特尔隐修士与他们的院长前来接收,这是1283或1284年的事。在十七世纪极盛时期的这座修道院,到了1792年时,那里已减少到只有五位隐修士了。
从1791年起,该修道院已着手出售其不动产;到了1794年,连隐修院本身也以拍卖的形式出售了。于是那地区的农民和手艺人大部分成了那里的业主,而居住在那里:于是夏尔特尔修道院不再存在了,而那圣十字村便诞生了。
这古老的隐修院,原来是虔诚安宁,保持静默的地方,如今已被农村小城镇的生活、活动、噪声所替代。在这原来人数很少的围墙内,只住过十三位隐修士,几个办俗务的修士和一个仆役的地方,现在住了三百五十名居民。
就在那里,于1854年2月12日,保禄诞生了。新生婴儿于4月17日就在本堂口的教堂内领了洗礼。赵保禄的父亲若望-玛利亚·雷诺(Jean-Marie Reynaud)原是罗纳(Rhône)省隆热(Longe)市镇上的居民。他在那里是做细木工的。1845年时他是在与一位诞生在圣十字村并一直居住在那里的安特瓦妮特·皮蒂奥(Antoinette Pitiot)小姐结婚后,定居在这村的。年轻的夫妻就在村上租房,住在原来隐修院院长的住房内,那住房与隐修士们的住房差不多,但拥有二个房间,而且下面可作工场使用,因而显得较为宽敞些。他们生了保禄以后,这个小家庭便放弃了这第一个住所,而在那第一个庭院处,有了他们的居所,并且成了他们自己的产业。
小保禄躺在摇篮里时,他们已经有了两个孩子:第一个男孩费利克斯(Felix),从未离开过出生地圣十字村,后来他比胞弟保禄早七、八年逝世;第二个女孩玛利亚(Marie),他对自己的小弟一直特别疼爱;当她发现自己空有进会修道的愿望以后,便结了婚,一直留在圣十字村,而且也比自己的胞弟先去世。
若望-玛利亚·雷诺先生是一个严谨的人,一个灵巧和勤劳的工匠,一个恪守教规的教友。他热爱自己的孩子,却不懦弱。他教导他们应走在正直的道路上,他们若做不到,他就毫不宽容地责罚他们。虽然一般家长会特别娇纵最小的孩子,但他却与众不同,对待保禄却特别严厉。这也许是这最小的好动爱闹,不像前面两个大的那样安静。但母亲在家里会纠正父亲有时过于凶狠的训斥和动作,去安慰这个最小的孩子。她热爱工作不亚于她的丈夫,她悉心做好家务,而特别留意于让孩子们受到良好的宗教教育。她的品德因特别虔诚而受人称赞。夫妻们的勤劳和节俭,并由于若望—玛利亚的父亲留下来的一笔小小的遗产,使这家庭达到小康的程度,因此他们还增加了一些田地和一小群羊。
保禄由于父母生活在乡村新鲜纯净的空气中,身体健康,精神充沛,有着一个强壮的身体,得以在这朴素诚实的环境成长起来。邻居们都喜爱这活泼懂事,有礼貌,性情温和的孩子。村里有一个名叫菲利贝尔(Philibert)的放牧人,当保禄当了主教时,他回想起这个曾骑在他宽壮的肩背上的小淘气,如今荣登这样的高位,便万分高兴。
待至保禄到了上学的年龄,父母把他托付给了圣十字村的小学教师,让他开始学习阅读、书写和计算。虽然这小学生很喜爱课文和算术,并十分用心,牢记不忘,但围绕着夏尔特修道院绿色的草地和树林,同样吸引那些小学生们,因此在课后或放假的日子里,保禄就很愿意同他的小伙伴去那里玩耍。但这不仅是玩耍而已,他还得放牧那些山羊,然而这些都是任性的牲畜,因此得好好看守牠们,不让其中有一只羊想去寻找牠觉得更好的草地,有可能叫不应,回到羊栈里去,以致负责看守牠们的牧童大伤脑筋。但这个牧童是很会想办法的,他为了保证把山羊都带回来,便把山羊所经过的草地四周都用绳索围住。这样就可以阻止山羊乱跑,不致于跑得太远。这样他就可以完全放心去做他喜爱的游戏。
有一天,他岂不是又想出别的玩意儿来了吗?这时草地里有一匹马正在吃草;他想既然骑在菲利贝尔肩背上已那么好玩,那么骑在真的马上又该多么好玩啊?于是他不再想到贸然骑在那牲口上,还给他带来危险。当这牲口一觉得有人爬在牠背上时,便开始向自己的马厩奔驰起来。那个在自己骑的马上大胆躺着休息的马伙,急忙牢牢抓住马鬓追赶上去,不让那骑在马上的小同伴被马棚的拱顶撞破头,这才得以平安无事。
那时保禄确是一个淘气的孩子;他的淘气事情之一,便是与他同龄的表兄弟一起,躲在学校门口有拱顶的过道角落里,守候着班级里的一个十分胆小的女同学;他俩一见她出来,便围上前去,不管她愿意不愿意,扶住她作为保护贵族小姐的骑士那样,郑重其事地一直护送她到她的家门口;他俩完成这任务后,便特别小心地迅速逃离。
在上课的时候,他是很用心学习的,也很遵守纪律;这也许是他努力约束自己的结果。除此之外,他还很虔诚热心,经常望弥撒。保禄特别热心恭敬天上母后。在圣母月里,他到本堂口的教堂去,天天如同过节日一样。等到他有能力去那离十字村好几公里外的瓦尔弗勒里(Valfleury)时,母亲便带他同朝圣团一起去那地区有名的圣堂拜圣母。
在他的童年生活中,具有重大意义的一天,便是他初领圣体的日子。那时保禄已十一岁了,所以他到圣体台前领圣体时已很懂事了。赵保禄主教对他个人或家里人的事,向来是十分谨慎不外露的。
保禄到了十二岁时,他小学毕业了,他的父母便开始为他的前途考虑。父亲唯一的愿望是要他的儿子像他一样做一个体面的劳动者,种田当个农民,诚实地度生,而他的长子这时已经在从事农业劳动了。虽然他也注意到次子似乎对读书的兴趣很高,但他从来没有打算过要把他送到中学继续学习,希望他将来可以有一个更独立自由的职业,或者可以进入行政机构工作;再说,他一有这方面的想法,由于经济方面的理由,也就立即打消了这样的念头。不仅如此,他也没有猜想过这个儿子会有当司铎的圣召或进会修道的可能。因此保禄就得老老实实地像他的哥哥一样。但正如谚语所说的:“谋事在人,成事在天。”父亲对儿子的打算虽然如此,但天主上智对他另有安排,要他成为世上的光和地上的盐。天主早已把他掌握在自己的手中了,一直保护好他,让他在将来使盲者看见,使被囚者和幽禁在黑暗中的人脱离牢狱。天主自始至终在渐渐地引导他,而从不放弃他,并使他勇敢地克服各种阻碍。
所以当若望-玛利亚·雷诺告诉他的小儿子已到了离开学校,要从事其他工作的时候,他的这个小儿子便告诉父亲他立志要做司铎。而他的父亲,诚如我们以上所叙述的那样,根本不知道他儿子心中有这样的秘密,因此当他听到了小儿子这样回答,便大为震惊。他所以感到十分惊奇并不是因为荣幸地蒙受天主青睐,在他低微的家庭中选中一位神职人员,而完全是出于与此绝不相同的理由:原来他为此深感失望而大为不满。因为自己家里的人竟然想要过早地离开他的家庭,这无异于破灭了他想靠这个小儿子增加家产的希望了;不仅如此,他还得付出一笔钱来供他读许多年数的书呢,而这笔钱的付出已超过了他现在微薄的收入,这样他就会......。当然,这些都是庸俗的理由,但又是多么人性化,是可以得到我们原谅的,尤其是这个人,他一生辛苦劳动,生活又勤俭节约,才积聚了一点财产。虽然如此更是值得我们理解的,他若让自己的儿子满全去修道晋铎的意愿,我们可以相信他的心也会慢慢地软下来的。不过那时他已年近半百,难道他将因此失去他原来心目中的依靠吗?不,这是不可能的,决不能是这样的!再说这还不是事实......。当下,这个要求做司铎的小儿子在父亲用较严厉的话,坚决拒绝他的要求时,只得暂时服从,丝毫不去顶撞他的父亲;他虽然为此感到失望而伤心难过,但他并不气馁。因为他想晋铎做司铎的愿望,并不显得只是一时的冲动和异想天开的幻想;而且也不是什么经不起考验的愿望,一遇到父亲的反对,就会化为乌有的。这已是他坚定不移的志向,尤其在他这样年龄的孩子性格上,遭到了反对,志向反而会更加坚固的。
目前,他不该去公然顶撞父亲的决定;他坚信公然顶撞不会有什么结果,只有可能使父亲大为恼怒;保禄不太重视,也不喜欢做无用的强求,以致给自己造成更大的困难。既然第一次公开了自己想修道晋铎的计划已引起父亲这样不满和痛苦,那么他就不难想见顶撞父亲会有什么后果;现在他既然已经跨出了第一步,毫无疑问他的父亲一定会去思考自己告诉他有关前途的话,这时对他自己来说,只有尽可能地设法采用一些能使他父亲改变主意的方法。他首先采用的最有效的方法,那就是把自己的这件大事特别托付给瓦尔弗勒里圣母;然而他也知道那句格言:“自助者,天必助之!”所以当他完全信赖上天的助佑时,同样,也求人力方面的帮助。
那就首先是求得他母亲的支持。当她听到自己儿子保禄的愿望时,她的心情与她丈夫当时的心情完全不同,难道这还需要说吗!她一想起自己的儿子有朝一日会登上祭台,心中就感到温馨愉快;这幸福就大大地报答了她对这儿子所付出的辛劳,以及对他在宗教上的热心栽培;做父亲在这情况下所表的态度,使她与儿子同样地难受。于是她决定要竭尽所能地改变丈夫的主意。
接着,保禄便去圣十字村本堂司铎达味司铎(Mr David)那里诉苦,求他帮助和出主意。这位善良的本堂司铎对本堂口这个年轻人的圣召知道已久,早已不是什么秘密了。于是他安慰这孩子,让他看到他的父亲并没有做出最后的决定。而且还让他知道他若能慷慨地接受这考验,定能使他更加珍惜自己的圣召,最后本堂司铎便亲自与他的父亲雷诺先生谈论这件事。在本堂司铎如此强有力的帮助下,以及在做司铎美妙的前景鼓励下,天主上智为他安排的时间到了,终于可以让他安心地向着晋铎目标前进了。
次日,他的母亲又谨慎地同她的丈夫谈论了他们儿子的前途。向他说明强迫儿子度他不喜欢的生活,不会有什么好结果的。既然他对农活毫无兴趣,就该让他有机会选择别的工作;较为明智的做法,而且也是为了他们自己的利益着想,也该让他去做自己要做的事。这些理由,以及出自她慈母慧心的其他理由,当然一开始并不能就动摇听她劝说的丈夫的决心。但她的话会渐渐地进入到他的思想和心中的。何况在本堂司铎那边,仍在做他的工作,使他明白天主选召他家里的人是多大的光荣,而且还让他知道,即使在现在,天主也要好好赏报他为之作出的牺牲,另外更暗示他,供应读书的经济负担,并非是不可解决的问题。
如今,他一个人要抵挡来自三方面的反对,还能有什么办法呢?他终于向儿子的请求让步了,并听从了妻子贤惠的规劝,以及接受了本堂司铎虔诚热心的意见,而保禄就这样从父亲那里获得回应圣召的允许,他的第二步就这样走成功了。
这孩子一得到了父亲权威性的允准后,便立即开始学习拉丁文,达味司铎亲自教他学习严格的拉丁文的文法。这个学生十分听话,也很用心,尤其是天资特别聪明。因此复杂困难的拉丁名词的变格和动词的变位难不倒他。再说,除了这位临时应急的老师无法安排出所需要的充分的教学时间外,他的智力已经发育成长,更须加强这小青年发生兴趣的学习,因此他得进一个能使他这两方面都能得益的学校学习才是。于是他就决定去日耶河那里所设的培训学校。
以上所述就是未来的宁波主教童年时的情况,格外显著的优点应是他十分敬畏天主和热爱天主,信奉圣教,尊敬神长,服从父母。
我们的主教还鲜明地记忆着自己在圣十字村所度过的幸福岁月。他在用耶雷地方的土话写给姊姊的信中追忆了那些往事。我们在此把他用家乡土话所写的信中的片段译述如下:
你还记得吗?那几天早上,我们到田野里去带着我们的奶牛和山羊“白鼻子”(Le Nez blanc),“小麦子”(La Fromente),“小咪咪”(La Mimite),“小白”(La Blanchette),“穆内”(La Moune),朝着那头母牛“卢译”(La Louze)所在的草地走去(以上“白鼻子”“小麦子”等均为他们对牛羊所起的名字),当我们慢慢地穿越十字纪念碑旁边,登上了曾葬那“元朵”(Yando)的草地上,便向圣十字村方向眺望,同时吃起我们所携带的本乡所产的新鲜奶酪,顿使我肚子里感到十分舒服。我仿佛还记得那棵可怜的我们把它当作秋千来玩的老树,以及我们经过田野时所采撷的美丽花朵,把鲜花供在我们在岩石上搭起来的小祭台上;我还编扎了十字架放在上面,但长久不了,因为这都是用青嫩的树枝做的;我还给你读一些书本上的美丽动听的故事呢。
在那十分炎热的夏天,我们便登上田野里的高处;我们设法通过影子的长短,看看十点钟到了没有,或者看看太阳是否已照到表兄比尔(Biel)的窗子上了。
下午我们便去那大草地或去库泰伊阿(Coutailla)圣堂。一路上你教我唱“我的阿尔斯本堂…”(Mon Cure d’Ars…),我们到那里几乎常是在下午第一次敲响祈祷钟声的时候,我们就献上圣母月里献给圣母的一束鲜花。
主日傍晚,妈妈带我们到大草地去,只要爸爸不在隆热或帕韦藏(Pavezin),大哥不同他的师父玩木球,他们也就一起参加。妈妈在下午六点钟时已到了那里,准备好鲜干酪或鲜牛奶和用五个小钱买的圆面包。
还有表兄保禄给我讲的那些故事,使我心灵中充满了极其美妙的欢乐。我好像仍在他的身边,置身在十分熟悉的乡间似地,就在外面小小的花园里的花坛上,我们一起种些普通的花草,共度非常愉快的时刻。回想到这一切我就像回到可爱的故乡圣十字村了:那里的人们至今仍过着同样简朴而幸福的生活,他们还是那样地安静,那样地充满着纯洁无瑕的欢乐。哦,美妙愉快的童年,我的故乡充满着如此纯洁的欢乐!但愿天主不让你的胞弟会对家乡的纯朴感到陌生!